神隐六年,基诺乐队,这群神秘的末代骑士,终于掀起久久覆盖着的披纱,亮出这份足够珍贵,也足够真诚的礼物——在2022年的岁末,他们推出了第三张正式专辑《造雨》。
以悠扬的钢琴曲开篇,基诺保持着一如既往的优雅气度;而凶猛的摇滚旋律突袭般打破预期,透露出他们温柔表面下的决绝姿态。一分钟的爆裂节奏犹如俾斯麦关于《血与铁》的演讲,精悍有力、气势非凡,将历史徐徐展开。
六年,足够几番风潮来去。科技在人群中拉出鸿沟、意外扭曲生活常态,存在的意义与生命之体量,似乎再次成为值得怀疑和思考的问题。身处唯变是瞻的年代,基诺锚定于自身稳固的内里,尝试在音乐中追溯万物之间的联系。
这种联系,有关人与自然。
人类似乎总是为了打造《北纬39°》这样一片最宜居的土地而永无止境地探索与斗争着,他们向自然索取,亦被自然制约。人与自然,一个亘古不变的永恒话题,一对不离不弃的忠实伴侣,宛如歌中对唱的男女,彼此征服、彼此依存。
如果说《造雨者》指向改变经验世界的人为力量,那《先验人间》强调了不被人类感知所影响的时空。两首歌位居专辑一头一尾,以钢琴铺底,娓娓道来,形成完美的互动与应和。
人类不可避免地参与到雨水循环这样的生态运作中,他们强大,因为他们对自然施以影响;他们脆弱,因为无法预料这影响加之于自身的后果。因果循环,“一物永恒”,看似主动的人,实则处于难以被理解的高维法则之下。
这种联系,有关人与现代文明。
《Kanizsa Triangle》中虚假的碎片化真相、《Jokes On You》里的内卷狂潮、《Skinner Boxer》提到的即时性快乐,人类自诩用技术改变了生活,却不料架空了自己的精神世界。如此讽刺荒谬,犹如一出无厘头的百老汇戏剧。
这是一个《傲慢年代》(《The Age Of Arrogance》),有人麻木沉沦却不自知,有人操纵规则犹如挑弄斯金纳箱里的白鼠,而面对更加辽阔的宇宙计划,所有人都渺小如尘埃。回溯70年代迷幻摇滚乐,借用费米悖论,基诺希望在浮躁的当下,寻回那些慢慢消失的知觉。
这种联系,有关人与个体。
基诺讨论环境,亦关注大环境之下的个体。《缺席的舞者》便为一个特殊群体而写:他们身有缺陷,无奈缺席着许多重要的生命时刻,却能用最坚韧的意志将生活跳出优美的舞步。
想来谁又能完整无缺?六年前的《Tiny Love 1#》是荷尔蒙燃烧的青春,是不管不顾的疯狂与激情;经历世事变迁,六年之后,基诺在《Tiny Love 2#》中写下对感情更为成熟与理智的认知:爱不是将对方视为完美之物,而是看到对方站在黑暗中,接受对方真实的裂缝。
新专辑的创作历时三年有余,经过反复的打磨推敲和乐队成员无数次的云上共创,终于得以成型。专辑概念高度统一的完整性,不仅得益于尼采、康德等先贤带来的启示,也源自于沉浸于时代命运中的个体生活体验。
六年间,基诺坚守着自身的特质——高昂且优雅的姿态;宏观叙事下细微的描写与观察;文字繁复而精美;旋律是一以贯之的流畅考究。而他们又以自我的节奏与逻辑改变着——内容更轻松幽默,器乐编排却愈发严谨周密;注重合成器精准的音色,也重拾摇滚乐原始的质感。
事物本身会改变,万物间的联系也会改变,「变化」是唯一不变的事实。当乐器奏响浪漫复古的大调,这群神秘的末代骑士,又将踏上属于他们的《更迭之路》。
这是一条光明之路,亦是一条再会之路。